马学政, 张平

1965年9月16日凌晨2时，在我外交部递交了我国政府给印度政府的照会，限印度3日之内拆除侵略工事，保证不再越界骚扰后，一支近百辆汽车的先遣队，从江孜古城宗山脚下沿着通往边镇亚东的公路开进，长长的车队运载着全副武装的战士和支前民工，去中锡边境地区监督印军拆除工事和军事设施，抢修通往边境的公路，随时为主力部队投入战斗作好准备。印军留下大量入侵证据后仓皇逃离，又在距各山口不远的锡金界内设防，企图与我军形成对峙，乃堆拉则是他们新的“跳板”。

广播喇叭“对垒战”

乃堆拉是敌我双方相距最近的一个山口，斗争一直十分激烈。西藏军区联络部一名干事在乃堆拉山口用喇叭宣传时，被对方印军哨兵射击，献身在外宣阵地上。三十一团三连驻守了18个月，这个连队在1962年自卫反击战中，荣获“近战夜战歼敌功臣连”称号。1966年春，西藏军区派人在乃堆拉成立了广播组，对印军开展政治宣传，在1号阵地上，架起了12孔的组合高音喇叭。

我方由印地语翻译任志讯、孙天晋担任广播员，主要宣传中印边界问题的历史真相及“人不犯我，我不犯人。人若犯我，我必犯人”的边防政策。印度士兵大都是为了养家糊口才当兵的，对于中印边界的历史及我国的社会制度并不了解。所以每当我方广播开始播音时，就有不少印度兵一边晒太阳，一边静静地听着，甚至有的士兵向我方站岗战士连连竖起大拇指。

印军在对面也架起了广播，印军的广播内容，鼓吹资产阶级自由、挑拨藏汉关系。炮兵三○八团指挥连侦察排轮流在乃堆拉山口执行观测任务，将每天的观测记录上报。印军的宣传没有动摇战士们的爱国热情和戍边斗志，反而增强了同志们的政治辨别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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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时我们开广播，他们也开；我们关广播，他们也关。但我们的喇叭功率大，压住了印军喇叭声音。战士们说：“咱们的广播一开，印军的广播就像苍蝇在嗡嗡叫。”一日，一个印军的广播员站在国界附近的一块大石上，操着半生不熟的汉话向我们的哨兵喊道：“要你们长官出来说话！”连长杨双才到达时，播音员激动地向前迈了几步，谁知已入境1米多。杨连长立即打手势命其停止前进。那个播音员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越界，边走边比划着说：“我们广播，你们不要广播。你们广播，我们不要广播。”但我方播音继续压制印方广播，所以只有我方休息时，印军才敢广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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浴血山口卫国门

1967年7月—9月，在当时苏美两国的怂恿和印度政府的授意下，狂妄的印军每天到山口寻衅滋事，多次与我驻守的官兵发生冲突，互相推搡，甚至扔石互打，随时都有可能擦枪走火。9月7日，印军60余人在一个中校军官的指挥下，又来我边界闹事。他们知道我方“不打第一枪，不主动惹事”的政策，所以故意采取挑逗的拙劣手段，企图逼迫我方战士开枪。

驻守的六连是兰州战役中的英雄连，曾获一野“勇猛顽强、击退敌人、跟踪敌人、打垮敌人”英雄连称号。在对待印军的挑衅上针锋相对。六连一班班长张代元带领本班战士正在边界值勤，4名印军公然越过边界，将枪口直抵张代元胸口。张代元看出敌人是在逼他开枪，他不为所动，挺起胸膛，怒吼道：“退回去！”敌人见此招无效，在印军军官的唆使下，又用刺刀抵在张代元的脸上。张代元怒从心起，用冲锋枪猛的一拨，敌人的刺刀划破了张代元的嘴唇和左手。战士罗长青、戴英布、扎西平措看到班长受伤，齐声吼道：“退回去！”并一同端起刺刀向敌人捅去，几名印军被刺伤后，乖乖地退了回去。9月10日，3辆满载印军士兵的卡车开到了印军99号阵地，预示着一场急风暴雨即将来临。

9月11日7时，印军近200余人全副武装，头戴钢盔，在一名中校军官的指挥下，抬着铁丝网沿公路进入水泥碑（锡金公路尽头），然后兵分两路，向南、北两个方向架设铁丝网，企图通过重新架设铁丝网侵占我国的领土。在1号阵地上执勤的我方战士理直气壮地阻止印军，印军非但不听，反而用石头击打我执勤战士。我方战士也拿起石头奋起还击，双方斗争不断升级。张代元与全班赶到2号阵地后，发现敌人比往常多了好几倍，已侵入我境20余米，正在分两路架设铁丝网，张代元与战友们立即上前阻挡。在我方战士的奋力阻挡下，印军无法栽桩架网。一名印军士官便指挥3名印军抬起一捆带刺的铁丝网向张代元身上撞击。张代元飞起一脚，把那名印军士官踢了个四脚朝天。

这时，1号阵地传来枪响，张代元估计那边战斗已经打响了。他料到印军士官爬起之后一定会向他开枪，随即命令：“进入阵地。”果不其然，那名士官爬起来就向我方开了枪。张代元大喊一声“打！”战士们同时开火，副班长王俊喜用冲锋枪瞄准敌人一阵猛扫，一名敌军少校当场被击毙。此时，支援的四连主力赶到，全连各种武器一齐开火，印军顿时乱了阵脚，回头就跑。

1号阵地那一枪是怎么打响的？原来，当敌人强行侵入我境架设铁丝网被我方阻拦后，双方顿时扭打在一起。混战中，一名新战士被3个印度兵连推带拽，企图强行将其拉出界外。那名新战士快要被推出国界时，机二连连长李彦成顺手拔出一根铁丝网桩子，挥舞着打倒了两个印度兵，乘敌人躲闪之际，那名新战士趁机脱险。气急败坏的敌人见架设铁网不成，劫持我方人员又未能得逞。便疯狂地向李彦成射出了罪恶的子弹，连长李彦成头部中弹，当场牺牲。

这就是1967年9月11日乃堆拉山口打响的第一枪。既然敌人敢开第一枪，那么第二枪、第三枪就由不得他了，我1号阵地各种枪支一起开火，“为李连长报仇”的口号声连同仇恨的子弹一起喷向敌人。我方火箭筒、无座力炮也在此时，迅速摧毁了早已瞄好的敌前沿20多处火力点。敌人损失惨重，丢下一片尸体狼狈逃窜。

就在这时，电话线被炸断了。炮二连通讯员庄世文立即冒着枪林弹雨向炮二连阵地飞奔。敌人的炮弹不断炸响，弹片带着呼啸从耳边擦过，庄世文全然不顾，当距炮二连阵地还有20多米时，敌人一发炮弹落在他身边，庄世文受到巨大冲击倒下了。他的右小腹被炮弹炸开了，肠子已裸露在外。撕心裂肺的疼痛使他难以忍受，他无法站起来，咬着牙向炮二连阵地爬去，血从伤口往外冒，钻心的疼痛使他几次晕厥。他取出毛巾想把伤口裹住，但伤口太大，毛巾塞入伤口也无法止血。20多米的距离，形成了一条血染的道路。庄世文完成传达口令任务后就昏死过去，后方的医生打开他的下腹腔时，在场的人惊呆了—流入腹腔的泥土沙石、弹片和淤血混搅在一起。最终，庄世文因为伤势过重，医治无效而壮烈牺牲。

敌人设在111号的迫击炮阵地，对我威胁极大，指挥所命令炮二连迅速打掉这个炮阵地。二班是基准炮，李典智按照连长下达的口令迅速瞄准，“嘭”的一声，敌111阵地上升起了浓烟。首发命中后，连长接着发出了“全排五发急促射”的命令，15发炮弹呼啸着飞向敌111阵地。随着一阵爆炸声，111号阵地上的敌人霎时灰飞烟灭。就在此刻，从敌人102号阵地方向射出的炮弹落在炮二连一排阵地上。瞄准手李典智、装填手刘周喜不幸头部中弹，当场牺牲。但他们临终还保持着牺牲前的姿势—双手扶着炮架，一个似乎还在瞄准，一个似乎还在装填。

二营副教导员李业夫在激烈的战斗间隙，从这个阵地到另一个阵地，及时宣传庄世文等英雄人物事迹来鼓舞士气。9月13日，在炮二连阵地上正在为战士们讲述二营涌现的英模事迹时，被飞来的炮弹片击中头部，壮烈牺牲。二营通讯员杨宏耀，在完成去阵地送信任务后，不幸被敌人炮弹击中。他的左腿被打断，右脚被打掉，几度昏迷，但睁开眼睛还是那句话：“快去……消灭敌人。”说完就停止了呼吸。炮班副班长马宗汉为救担任观察任务的战士江朝银，让出自己的防炮洞，自己暴露在外边，一发炮弹在他身边爆炸，受了重伤。当他得知江朝银已包扎好了，马宗汉才闭上眼睛。火力排排长孙龙兴的下巴被炮弹削去一片，还在坚持战斗。其他同志劝他下去，防止伤口感染，他却笑道：“这些天忙得顾不上刮胡子，正好印度兵给老子刮了，多孝顺的'龟儿子’啊。”卫生队队长欧阳钧说：“过去是轻伤不下火线，重伤不叫苦。现在是轻伤不报告，重伤不下火线。”这就是乃堆拉山口战斗中英雄团的战士，他们在祖国最需要的时候，面对生与死的抉择，从容淡定，用鲜血和生命诠释着“长攻善守”的内涵。为保卫疆土而献出生命的烈士将永远与乃堆拉巍峨的雪山共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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炮兵对阵显神威

9月11日，入侵挑衅的印军被我击退，伤亡惨重。不甘失败的印军将小口径火炮换成了大口径榴弹炮。8时后，炮战就开始了。印军平时在中锡边界东部的十七师至少有3个炮兵营，1个炮兵团。我方处于劣势。但我军根据长期作战尤其是抗美援朝战争的经验，炮兵使用原则是火器分散配置，火力集中使用。敌人炮弹多是从103阵地东侧的山峰后面发射过来，这里有一个印军炮阵地。如不打掉，对我们的威胁极大。三○八团的几位指挥员决定来个歼灭射击，十几分钟之后，敌人的大炮哑巴了。

两个月前，印军的挑衅活动不断升级。詹娘舍，兀立于乃堆拉的一尊巨高独峰，为了打得更准，指挥连组织精干人员，隐蔽建立了5个观察所。这些观察哨位，海拔都在5700—6000米的山峰上。占领它就等于炮兵有了明亮的眼睛，印军阵地就会一览无余。奉命占领詹娘舍的有射击教练李大模、侦察班班长周贵中、侦察兵千百孝、计算兵鲁明山、无线通讯兵姚别虎。他们拂晓出发，身背30公斤的器材和给养，占领顶峰时已是凌晨3时了。这里高寒缺氧，气候异常，夜里零下20多度，寒冷难耐。为了隐蔽观察，战士们只能化冰雪吃干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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乃堆拉战斗第三天，敌人把重迫击炮移到了106阵地，对我造成了威胁，三○八团榴炮营接到歼灭该敌任务后，按照詹娘舍观察所下达的口令，迅速调整，3分钟内发射300多发炮弹。军区侦听大队报告：“印军一处炮阵地上的重型火炮大部被摧毁，人员伤亡惨重！”

据战后统计，自9月11日至14日的四天三夜炮战中，我军共发射各类炮弹4.5万发，印军阵地被炸得支离破碎，印军十七旅的10个炮兵阵地被摧毁8个，我军共摧毁敌人指挥所两个，观察所两个，印军死伤607人，我军伤亡123人。9月14日，印度政府照会我驻印使馆：“建议双方立即停火。”

至此，发生在乃堆拉山口的自卫反击战以我方的胜利、印军的惨败宣告结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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